当代人杂志丨山顶,那些飘香的灯盏·花雨
2020-10-12 10:24:40     河北省文联    【字体:

  山顶,那些飘香的灯盏

  花雨

  1

  那天下午,当陈海开三轮车带我在故乡的果林间穿行时,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:真没想到!

  上午下了一场雨,果林间的土地有些泥泞,但这些泥泞在陈海的眼里根本算不得障碍。他娴熟地操纵着小型三轮车的车把,任发动机在屁股底下“噗噗”“嘎嘎”地乱颤乱叫。先是沿宽阔的水泥马路穿行,下坡上坡拐弯,然后又下坡上坡拐弯,在路的尽头钻入苹果林。横竖成排的果树间,小三轮车像一只棕红色的兔子“突突突突”地蹦跶前行。带着水气的风在耳边呼呼掠过,风过处,我看到树上一株株细软的枝条,平躺成悬空的姿势,接受充足的阳光和风吹。枝条下,挂着圆滚滚的青色苹果,有的苹果被黄色的纸袋包裹。它们对我很好奇,见我在车上颠簸得一纵一纵的,便笑得摇晃起来。

  我说,山上的风始终都像小时候一样呢!

  陈海边开车,边回头说,来的早了些,等秋天你再来,苹果就都红了。

  陈海是我这次回乡偶然遇到的老同学。说是老同学,其实在一起读书的时光基本已经遗忘,原因是上了初一,便不见他的踪迹。那时,升初中后要翻越两座山梁,到另一个村庄去。很多在本村一起读书的小伙伴就是在这个时候失踪的。然后我读我的书,他过他的日子,时光在没有任何交错的空间里各自度过,蓦然却在这样一个雨后重叠起来。时光重叠的感觉非常奇怪,好似小时候叠起来的纸元宝,千里迢迢的陌生岁月,忽然间被眼睛的欣喜掐断了—— 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,好像从来没有分离过。

  陈海俨然成了这片果林的王。遇见他时,他正驾驶三轮车载着两位技术员从一号果林回他山顶的住所。我在山顶的开阔地望见他在另一处高地驾驶三轮车。夏日的风撩起他没有系扣的灰色衬衫,群山的巅峰处他像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马,威风凛凛。

  在我眼前,这片果林,却像普希金笔下的小金鱼,尾巴一扫扫出来的美丽画卷,徐徐铺展开:一层层弧形的梯田,从山顶向山底悠然漾开去,像圆锥的立体湖面被一只水鸟啄碎的圈圈涟漪,涟漪之间闪烁的是带着水光的翠绿的缎带。目光随涟漪一圈圈游荡,自上而下、又自下而上,自近向远、又自远向近,一座座圆弧状的梯田舒缓优美地连接在一起,呈绵延不绝之势,像在群山之间画上的五线谱,波涌起伏。

  当我和陈海相遇时,他只是很随便地问我来干什么?就像一个主人对待擅自闯入他领地的入侵者。但我分明从他黑瘦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五官,尤其是那双眼睛,即使已被风尘缀上惺忪的眼袋,但我依然认出这是我熟悉的眼睛。

  那天午后,刚刚从一号果林回来的陈海,骑三轮车带我环游了整片果林。我成了故乡土地上的陌生人。环游中,为了我俩的话不被身旁嗖嗖的风刮走,我采取了倾斜的站姿,手握车帮,尽量把头探到陈海的耳旁。或许这是我最正确的站姿,在故乡面前,我需用一种匍匐的姿势来表达这些年缺席的歉意。当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陌生的地方颠簸而出时,我有了欣喜但又羞愧的感觉——我在故乡的土地上迷路了!

  2

  我环游的地方位于村庄的后面。之所以用“面”而没有用“山”“坡”“沟”“梁”等字眼,是因为这个字可以代表所有山、坡、沟、梁的方位。太行山区的村庄大多依山而居,背山面水。依山,是为了让村庄有一个更稳靠的后山,以躲避夏日肆虐的山洪和冬季凛冽的寒风,而面水则是所有物种生存的必然选择。

  我村庄的后山呈东西走向。这架横亘在平阳河身侧、逶迤三四里的后山的后面,则是绵延不绝的群山。群山之间是沟壑,沟壑之上是山梁。而在卫星地图上几乎占了全部版面的群山是不能生长农作物的。小时候的印象里,在山谷的冲积地,农民开垦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沙地,种植耐旱的庄稼,比如谷子和红薯,再向上一点的洼地,生长枣树。枣树是完全靠天吃饭的物种。往往枣花飘香的时候,整道沟都会香得“嗡嗡”叫起来,但时间不长,绵延几天的连阴雨或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风雨,会把细弱的枣花从枝上打下来。枣花飘下的时候往往无声无息,随风雨飘落到一个可以容纳它们的地方。村里人扛了锹来山谷视察庄稼,面对一地“落英”,往往欲哭无泪。山坡再高一点,岩石裸露,寸草不生。“寸草不生”似乎有些不妥,记忆中,我曾到山上耪过柴草,割过荆子。柴草是那些白茅草,茅草白软的樱须在山上摇来晃去,好像被风吹起来的细软的发丝。一把弯柄的耪勺在白茅草的根部插下去,起勺时,会带起一团松散的沙土,把沙土磕掉,放到阳坡上晒,晒干的柴草就是灶膛上好的燃料。耪过后的山坡像被剃了头发,好多年都是光秃秃的。

  “白茅草”被认为是世界上危害力最大的十种杂草之一,因为它会侵占土地和森林,毁坏农作物,颠覆生态系统。但在家乡,我倒喜欢白茅草的“侵占”,因为光秃秃的山坡上,除白茅草外,还会有哪种植物选择生长在这里?抗日战争时期,孙犁先生曾在离我村十几里的“三将台”工作过,他在《山地回忆》中写道:“阜平的农民没有见过大的地块,他们所有的,只有像炕台那样大,或是像锅台那样大的一块土地。在这小小的、不规整的、有时是尖形的、有时是半圆形的、有时是梯形的小块土地上,他们费尽心力,全力经营。”冀中平原长大、习惯了大块土地的孙犁先生,一定为如此贫瘠的土地,竟然养育着如此众多的人口感到吃惊。若干年后,当我第一次走出大山到城市求学时,公共汽车上,我为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浪哭泣起来。原来,眼睛可以望得更远,地平线可以在前方好远好远的地方。

  我说这些,绝不是为了诉苦。因为地域的缘故,故乡人民在艰涩的生活面前养成了坚韧的品格。对故乡百姓而言,给了他们生命的大山,也是牵掣他们致富和发展的地方。他们终其一生,为了生存,同大山做着抗争。当初因为各种原因在大山的犄角旮旯落户的第一代村民,永远不会想到,为了果腹的食粮,为了生活的更好,成百上千年以来,他们的后代用种种方式来摆脱大山的束缚和围裹。

  在生产方式较为落后的农耕年代,嫁人或许是山里女孩完成“三级跳”的最好方式。从更深的大山到较为平坦的大山,从较为平坦的大山到河谷、平原。这种女孩的迁移方式完全是“人向高处走”的最直接的物质追求和精神追求。母亲当年扛一把铁锹,翻山越岭四十里山路,嫁到父亲的村庄,原因之一是她到父亲的村庄走亲戚,看到了桑树岗(故乡一地名)有大片的黄土。刹那间母亲就震惊起来。多年后,母亲讲述她嫁给父亲的原因,我笑得直不起腰来。 

  母亲说,在她的娘家,挖一锹黄土,要走遍一道沟。她满山沟找黄土时,暗暗发誓,一定要嫁到一锹能挖出黄土的地方。

  或许这就是我的村庄得名“土门”的原因。是的,对更深的山村而言,我的村庄沾了平阳河的光。平阳河常年冲积而形成的长条河谷成了养育故乡的宝地。但地少人多,那一点点土地咋能养活上千的人口?贫困和饥饿仍然是摆在家乡心头的大事。 

  小时候,最有诱惑力的地方是“山梁的那端”。当坐在门前的矮石板上遥望那道“U”形山口时,脑中会闪现好多想象。终于,有一天,一辆马车穿过山口到村庄来了,隔着好远,村庄就听到了“叮铃叮铃”的声音。一只金灿灿的铜铃挂在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上,它发出的响声比村口大槐树下的大钟还大。村里人一窝蜂地围住马车,用鸡蛋、花椒、红枣和头发换取大米、挂面、蛋糕和各种日用品。

  从那天开始,村东南的山口变得日益繁忙起来。开始它迎来马车、驴车和自行车,然后就迎来卡车、三轮车和摩托车。这些冒着黑烟的家伙,在过山口时,往往先“突突、突突”地发一阵力,然后就像高山上溜冰似的,一出溜就到了村里。先是村里的年轻人围着这些铁家伙看,这摸摸那摸摸,然后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,并循着这股味道到山梁的那端去。开始是一两个,后来是成群成队的,好像那里有香饽饽,好像那里有聚宝盆。他们再也难耐在艰涩的土地上收获仨瓜俩枣,他们要到城市去,到有更好生活的土地上去。

  留下来的老人和孩子开始憎恨那道山口。他们守着空落落的村子,依然艰难地在生活的边缘行走。很多当年辛苦开垦出来的土地又长满了荒草。

  3

  历史的车轮驶进二十一世纪。这是一个世界发生飞速变化的时代,各种高科技如雨后春笋,在大地上冒出来。但对我的故乡而言,重重大山,阻挡了各种先进生产力的进入,而各种高科技又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山口,到外地打工。

  我的村庄空了。

  我的村庄老了。

  这是故乡人心上无言的伤痛。

  但总有人记挂这些村落和村落里留守的老人和孩子。从那一天开始,这种记挂成了一种行动,而行动拯救了即将被遗弃的太行山的村庄。

  那一天是2012年12月30日。那一天,一声号角从同样是重重大山的骆驼湾吹响,在全国拉起了“脱贫攻坚”的序幕。这声号角是如此嘹亮,让正在山墙晒太阳的几个老人争吵起来。他们用独特的方式议论了这件事后,又回归到日常的静默。千百年以来,太行山人一直同大山做着抗争,但人怎能同命抗争?贫瘠的土地依然贫瘠,缚住人们手脚的大山依然巍峨地矗立在那里,即使愚公活到现在,不也一样和他们一起晒太阳吗?老汉们一个接一个发出沉重的叹息。那一天,他们记得很清楚,刚刚下过雪的田野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,平阳河在洁白的河谷豁开一道弯弯曲曲的口子,在山口的一侧奔向远方。那一天,晒墙根的老人听到了河水发出春天般叮咚的脆响。

  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,太行山人脱贫致富的出路还是要做山的文章。当把目光转到卫星云图上绵延不尽的重重大山时,人们发现阜平县城以东、以北、以南大部分山脉是片麻岩结构,沙质松散,坡度不超过25度,而这正是荒山综合整治开发的基础。这些和天最接近的地方有着发展林果业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:光照充足、昼夜温差大、矿物质丰富。如果重重荒凉的大山变成重重叠翠留香的花果山,哪一座山脉不是一座金矿?说干就干。经过专家的论证后,一幅荒山综合整治的蓝图在县域内展开。

  也正是这幅蓝图在一辈子固守家园的百姓心上炸了锅。

  什么?挖山造地!这不是瞎胡闹吗!老祖宗留下的山说毁就毁了?山上还有枣树哪!还有槐树哪!还有风水哪!哪条山脊不是一条龙脉?

  谁签谁就签,反正我不签。我家的祖坟埋在山洼有百年了,让祖宗搬家,没门!

  这纯碎就是瞎胡闹!山毁了,林果也种不起来,水土流失,山下的房子都危险,到时候商家一撤,我们找谁说理去!

  ……

  春节过后,时任平阳镇镇长的任涛来到了土门还未复苏的大地。那天,他登上了村庄的后山,后山的背阴处仍保存着白雪的种子。这些种子像散布在山上细碎的云朵,一簇簇、一团团在枯寂的原野闪着的冷飕飕的冷光。任涛裹了裹羽绒服,但北方的寒风还是毫无顾忌地吹进他的衣领和袖口。相比身体的寒冷,他内心的委屈也如这寒风一样,嗖嗖地从鼻腔吸进又从口腔吐出。刚刚他受了陈霞的抢白和奚落。那些炝豆子似的语言,毫无顾忌地砸在脾性宽厚的任涛头上。她说,大寨沟的沟口有她刚盖的新房,万一山洪暴发引起泥石流怎么办?任涛说,可以修条水坝。陈霞说,万一水坝被冲毁了呢?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就没谈下去的必要了,但好脾性的任涛还想给她讲荒山整治后的前景。于是,陈霞就施展了农村妇女那一套,给他甩脸子、丢眼色、扔鼻涕,用不阴不阳的话讽刺挖苦他。她认准一个理,像那些钉子户,任凭你说破千张嘴,我只有二个字等着你:不签!这两个字如此干净利索,又此沉重,把任涛打懵了。

  他已记不清多少次登上这座后山了。每逢遇了委屈,他总爱站在山梁尖上,任凌厉的风穿过他的骨头。风穿骨头时,他会听到牙齿“哒哒”地叩响,这个声响让他想起小时候挨饿的场景,委屈也会随风烟消云散。他理解这些村民,在没有成功试点展现在眼前时,他们选择的永远是让人心安的传统农耕模式。但传统农耕模式持续了几千年,真正让百姓致富的又有几个?

  任涛站在山梁上,向南,俯瞰整个村庄,向北,遥看茫茫群山。在他眼里这些群山已不再荒凉,而是一层层的梯田和梯田上青翠流光的果树。这些经济植物一旦成熟,对村民来说可是聚宝盆哪!未来的前景一旦在眼前展开,任涛就感到一股力量从脚心升起。他暗暗攥紧拳头。一次不行,两次,两次不行三次,他就不信,陈霞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!

  为了这次行文,我采访了任涛。平日沉稳老练的任涛羞涩起来,他说,这么多年,我都忘了,其实也没做啥,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。但他调侃了我,他说,土门是你老家?那村的工作可真难做,有时我一天去五六次,对你们村的熟悉都超过我的老家了。

  于是,我邀请他一同到土门去看看,他痛快地答应了。

  把车停在村口,我俩步行穿过街道。街道空无一人,安闲慵懒地躺在下午的阳光里。我们融进这片静谧中,却觉得有点不对头,以前闹哄哄在树荫下聊天打扑克的人群哪儿去了?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电动车从对面过来,到了近前发现是表嫂,我问人们都到哪儿去了,这么安静?表嫂“咯咯”笑着说,现在哪里有时间?都到后山给果树套袋、拔草去了。她刚刚从后山下来,惦记着给在家上网课的孙子弄口饭吃。我问她一天挣多少钱?她把右手食指和拇指叉成个“八”字说,80元,不多,但对我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来说就很满足啦!守家在地的,啥也不耽误!说完,便“咯咯”地笑着飘去了。表嫂说的是实话。这或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。当按月结算的工资拿到手的时候,我能想象到她内心升起的自豪感,毕竟用双手筑起的人生才是最坚实的。

  任涛突然想起一个人来。他带我七扭八拐来到一户人家。三十多年的岁月早已把我熟悉的东西变得完全陌生,脑中排好的屋舍的顺序也已荡然无存。我全然不知我来到了哪里?在什么地方?待走进院里,主人迎出来时,才知是我的一个叔叔家。叔叔娶了邻村的一个表姑,以前我们两家走得很近,但随着父母搬到城里,已有多年不见面了。叔叔没认出我来,却认出当年的任镇长。他嘘寒问暖地把我们让进屋后,“外乡人”任涛指着躺在炕上、面目已显痴呆的女人说,这就是我给你讲起的陈霞。此时的陈霞姑姑呆呆地望着我们,脑溢血后遗症已使她说不出一个字,但眼睛却亮起来,随即有泪流到脸上。

  叔叔说,这是认出你们来了!

  我问叔叔的生活情况。他说,他在山上的果林干活,一个月收入3000多,每年还有荒山流转租金收入,每亩800元,他有近十亩山地被整治了。说完,他瞅着任涛憨憨地笑,脸上的愧意挂在嘴角两侧的笑纹里,或许他想起当年他和姑姑阻挠施工的事情。他开始摸屁股上的裤兜,又站起身到靠墙的一面柜子里找。任涛摆摆手说,老兄,别找了,我不吸烟。叔叔重又憨憨地坐下,想表达感激,但笨嘴拙舌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。任涛又把话转到了前景上,他说,等盛果期后,公司还有你荒山的股份呢!叔叔搓起手来,一个劲儿“嘿嘿”地笑。炕上的姑姑咿咿呀呀起来。任涛握住姑姑递过来的右手,玩笑道,你好好养病,病好后到果林上班去!姑姑的嘴便咧大了,致使一侧兜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。

  要走时,我为毫无准备看望一个病人感到尴尬,却见任涛从后裤兜里掏出200元塞给叔叔。叔叔拿着钱,浑浊的眼睛便挂上了泪花。他抖动着双手说,这不沾亲不带故的,好人哪!好人哪!

  5

  我是天生对数字不敏感的人,往往一串数字在我眼里只是一串会读的阿拉伯字符,如同abcd,却没有任何意义。但今天,当我把一串数字和看到的景色联系在一起时,我惊叹于数字的大了。从土门村荒山综合整治办公室获悉,土门村农业综合开发总规模2334亩,新增耕地1502亩,而我村原有耕地1215亩,人均仅有0.7亩。也就是说,新开发的土地比原来的耕地还要多。项目区重点打造以苹果为主的现代林果产业园,目前实际已种植1800亩。

  土门仅仅是阜平县荒山综合整治项目所涉及的59个行政村之一。从阜平县林果办公室得到的资料,全县在适合荒山整治的区域新增耕地近8万亩,这在“九山半水半分田”的山区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。在浩浩荡荡、平整如川的层层山地上,种植各种经济林木。比如,阜平镇的大道村种植苹果和梨;大台乡的柏崖村种植桃子和樱桃;王林口镇的五丈湾村种植板栗;城南庄镇的北工村种植药材金银花……以前绵延不尽的荒凉大山真正成了重重叠叠、生机盎然的花果山。

  数字落到字面上,非常简单,只需用键盘轻轻一敲就能写下一个又一个字符。但这又不单单是数字,它凝结着千万双手的努力,凝聚着千万双眼睛的期盼。在这一个个数字中,有无数任涛们不厌其烦的工作,更有蔺总和陈海们抛家舍业、为把一幅蓝图变成实景的艰辛劳动。

  我是在故乡的山顶见到蔺总的。他是河北涞源人,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涞源味。从2016年3月入场土门村的荒山整治项目,一年到头在山顶的一间简易彩钢房居住。山顶是大寨沟和小寨沟的分水岭。站在山顶,可以遥看茫茫太行在蓝天下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,远山似黛,云袖长舞。平视,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梯田,梯田之上是泛着金光的层层绿浪。

  把山顶的脊背削平,土填在两侧,形成一片宽广的平台,平台的南侧盖了一排彩钢房,供河北冠阳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的负责人、管理员和技术员居住。前文提到的同学陈海和他的妻子也常年住在彩钢房里。他是公司聘请的管理员,负责这片果林的工作安排和调度。北侧的开阔地种植了各种蔬菜,有豆角、黄瓜、西葫芦、葱和韭菜。这些蔬菜都长得宛若山下的菜园一样鲜亮。

  蔺总带领一群北京客人到果林参观,这批客人准备要同“冠阳”苹果签订长久的供销合同。我也尾随他们一起听蔺总讲解。蔺总详细介绍了他的“冠阳”苹果的科学管理方法,并蹲下抓起一把土说,林地上施了厚厚一层有机肥,每亩大约施肥6—9吨。

  末了,他不忘给他的苹果做广告:“冠阳”牌苹果是以红富士为主的高端苹果,在北京、石家庄、保定等大型超市已建立了稳定的销售链,海拔高、光照时间长、糖度高、零污染、矿物质丰富、采用山泉水灌溉,是一等一的好苹果!说完,他两眼认真地瞪着大伙儿。他的认真样,逗得大伙儿都笑了。

  下山时,已是黄昏。彩钢房的灯光在暮色四合的原野显得异常明亮。那些套着黄色纸袋的苹果也亮起来,像橘色的灯盏,挂在苹果树上,发着温馨的光。

  我想起蔺总的话:他们正在选址建厂,要把苹果产业链拉长,让苹果的经济价值发挥到最大。

  我也想起陈海的话:他要说服在北京打工的儿子回家创业,这么好的机会,不比在外面飘着强?!

  李秀金

  笔名花雨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,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。作品见于《长城》《散文百家》《当代人》等刊。小说《一个人的葬礼》入2016年河北省小说排行榜。

关键词 :当代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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