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栏语：“我是文明市民、要为城市争光，我是燕赵儿女、要为河北争气”。以各地常态选树的文明市民和道德模范、最美人物、身边好人、优秀志愿者等先进典型为基础，河北省文明办、河北省文联组织文学艺术家进行深入采访，创作出一批优秀文艺作品，在河北省文联微信公众号、《当代人》微信公众号《“双争”榜样》栏目陆续推发。
《“双争”榜样》栏目，旨在更好发挥先进典型引领作用，进一步推动“双争”活动不断走深走实，引领全省广大干部群众争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践行者、文明风尚维护者、美好生活创造者，以典型榜样引领社会文明新风尚。
“双争”榜样
杜献领
杜献领，男，1967年4月出生，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千户营乡杜家庄村村民，常年在省会石家庄从事蔬菜批发工作。2023年春节前夕，他勇救落水儿童，不幸牺牲。入选2023年第二季度“中国好人榜”。
英雄从未走远
◎闫岩
1
腊月二十八，打糕蒸馍贴花花。
这一天，乡村里溢出来的年味远比城市要浓得多。在乡亲们心里，过年过得就是热闹，过得就是人气。一到年根，那些背井离乡在外拼搏的人就要回家与家人团聚在一起了。
在隆尧县千户营乡的杜家庄村，孙敬敏的家里却有点例外，别人家都团圆了，她仍一个人在忙乎，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，脸上和乡亲们一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孙敬敏的丈夫杜献领和二闺女都在石家庄工作，以前她也在的，为了方便照顾大闺女家的孩子，也就是她的外孙女，才回到了村里。杜献领干的是蔬菜批发，年根正是忙的时候，二闺女的单位也是到年根才放假，所以就都回来得晚。这没什么的，家里该准备的她都能准备，杜献领回来时还会把各式各样的蔬菜带回来，每年的年夜饭他们家的饭桌都比别人家丰盛。
一想到丈夫会带很多蔬菜，孙敬敏心里就很欢喜。年根底下的蔬菜价格涨很多，甚至有的菜比肉还贵，很多人家不舍得买贵的，杜献领就会往回多带些菜，回来给街坊邻居分一些，他们两口子一贯热心肠，在村里的人缘特别好，要是手头有什么干不了的活儿，只要一招呼，就能来一伙人上手帮忙。
虽然在石家庄工作了十多年一直在租房住，可孙敬敏却很知足。杜献领人好，对她好，对孩子好，对外人也好，一点弯弯肠子也没有，一心一意地干活儿挣钱为这个家。有这样的男人陪伴，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。
其实孙敬敏也是生过丈夫的气的。刚到石家庄那会儿，他们在桥西区佳农蔬菜批发市场卖菜，干了几年也养不住家。原因呢，就是杜献领人太实在，别人的蔬菜涨价了，他却狠不下心来涨，所以同行都发财了，他们还停在原地。孙敬敏一边生着丈夫的气，一边安慰自己：当初嫁给杜献领时，他的父母已不在人世，家里一贫如洗，自己还不是图他老实，对人真诚，没有花花心眼儿，这才嫁给他的吗？
这样一想，孙敬敏就不生气了，有一天她无奈地对杜献领说：“你不是经商的料，找份别的工作干吧。”
杜献领想了想，觉得妻子说得在理，就去找了个开车的活儿，孙敬敏也去了超市上班。开了几年车后，有一天蔬菜批发商刘老板找到了杜献领，幽默风趣地对他说：“兄弟，别跑车了，到我那儿吧，给你个‘官儿’当当，我保证不亏待你。”
他们是在做蔬菜批发时认识的，彼此都熟悉了解，杜献领也清楚刘老板是带着诚意找上门的。就冲人家对他的这份信任，杜献领毫不犹豫地去了。
自从杜献领到了刘老板那里，不管什么事儿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，一点不懈怠，跟他带领的几个人相处得也非常好，大家都亲切地称他“老杜大哥”。
此时是腊月二十八的上午，孙敬敏一边和面一边想着除夕夜做什么稀罕菜，这时听到邻居大婶伴着声音进了院儿：“小敏，你家献领还没回来啊？”
“没呢，明天回来。”孙敬敏回答着，举起沾满面的手出来，招呼大婶进屋坐。
“可没工夫坐，我就是来看看献领回来没，”大婶像自家人一样一点也不见外，“今个儿到集上没买着芫荽，要是献领带回来就给我点。”
“行，他肯定带，明天我给你送过去。”孙敬敏笑着说。
大婶走了，孙敬敏继续和面。和完了面，她又把屋里的床单都换成了干净的。大闺女两口子在外打工，刚上小学的外孙女由她带着，平常也没个干净。现在大闺女把女儿接走过年去了，她也趁着过年干净一下。
下午面发开了，孙敬敏蒸了两锅枣馒头，想给丈夫打个视频电话，想了想还是算了吧，昨晚刚跟二闺女视频过，说好了明天回来的，也没什么别的再嘱咐的了。
晚上九点多，孙敬敏收拾得差不多了，正打算睡觉，刘老板打来了电话，问，杜献领回家了没有？她说没有，又问，怎么了？刘老板说，一下午联系不到杜献领，电话能打通就是不接，不知道干嘛去了。孙敬敏分析着，应该是跟朋友喝酒喝多了，这马上要回家，年前聚一聚。
挂了电话后，孙敬敏也尝试给丈夫打电话，还是没人接，她觉得自己猜得没错，他肯定是去跟朋友喝酒了，然后睡在了什么地方。杜献领平日里没什么爱好，就是喜欢喝点小酒，喝完酒也不闹事，就是睡觉。
十一点，已在睡梦中的孙敬敏突然被电话吵醒，还是刘老板打来的。
“发现了献领的车，只是找不见人，现在大家都在找。”刘老板压着声音说，“你叫上家里人也过来找一找吧。”
放下电话，忐忑不安的孙敬敏和本家的哥哥及侄子赶往了去石家庄的路。无边的黑夜里，他们都紧绷着心，谁都不说话。
2
车歪停着，车门都没关好，发动机还在嗡嗡作响……羽绒服、裤子、鞋子、手机散落在一旁……
2023年1月19日的下午，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天，一直联系不上杜献领的刘老板和其他人一起寻找，最终在鹿泉区李村镇石津干渠大桥附近发现了杜献领的踪迹。这样凌乱的现场令他们心慌不安，众人急忙报警求援。
“兄弟，你在哪儿呢，这都要过年了，你可别这样吓唬哥哥了。”刘老板一边在心底祈祷杜献领平安，一边呼喊着继续寻找，他多么期望亲如兄弟的杜献领能玩笑般从某个地方蹿出来，像个小孩子一样“嘚”地吓他一跳啊。
渠水发出了呜咽的声音，仿佛在对岸上急切寻找杜献领的人们诉说着什么，可人们却听不懂它的语言……
不多时，当地警方和消防力量赶到了现场，马上开展救援行动。杜献领的二女儿杜浩然知道情况后，也急匆匆赶来。
“爸爸，你快出来，爸爸，妈妈把什么都准备好了，还等着咱们一起回家过年呢，爸爸，你快出来啊……”二女儿杜浩然一边寻找一边哭，她的内心崩溃地嘶喊着。
杜献领平时住在刘老板那里，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，中午他把一些脏衣服带了来，让杜浩然给洗洗带回去。刚找不到父亲时，杜浩然和母亲一样认为不会有多大的事，很可能是跟谁喝酒去了。当刘老板发现踪迹给她来电话说明情况时，她正在阳台上收给父亲洗过的衣服。行李箱已经打开，她还没来得及叠起来放进去。
大家都幻想着奇迹能出现，可奇迹哪有那么容易出现。直到晚上十一点，刘老板实在绷不住了，他哆嗦着手拿起手机给孙敬敏打个电话，怕她着急路上出事，只是说让她过来一起找找，直到她和家人在深夜赶过来，才说了实情。
“献领，你不能出任何差错，你是我和孩子的天，你肯定舍不得让天塌下来砸在我们身上吧？”孙敬敏只在心底呐喊着，她不敢喊出声来，大家都在拼命寻找自己的丈夫，她不能扯后腿，她也不相信和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就这么消失了。
正值数九寒天，寒风呼啸，室外的气温在零度以下，水中更是冰冷刺骨，然而，不管是民警还是消防队员都没有停下搜寻的脚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终于，一个不幸的消息如震雷般传了过来——消防救援队在河里打捞到了一名小男孩的尸体。
联想到杜献领没有熄火的车，没有关好的车门，脱掉的棉衣和扔在一旁的手机，大家心照不宣，他应该是去救这个小男孩，可以说凶多吉少。
小男孩的家人很快被民警找到，又是一个经历破碎的家庭，那种悲恸的现场可想而知。在小男孩的家中，民警了解到，当天是小男孩跟姐姐一起玩耍失踪的，家人也正焦急地寻找。然而民警发现了一个细节，小男孩的姐姐知道弟弟已经溺水死亡后，悄悄地躲到了一旁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。于是民警走到小女孩的跟前，先是安慰她，又通过一系列的温情引导、询问，最终小女孩绷不住了，颤抖着讲出了实情——她跟弟弟一起在桥边玩耍，弟弟不小心掉进了水里，有一个跟她伯伯很像的人跳下了水去救她的弟弟……
根据她的描述，那个人无疑就是杜献领。
3
“救人啊，我弟弟落水了，快来救人啊……”当弟弟掉入水中的那一刻，姐姐吓坏了，在岸上一边紧追着被冲走的弟弟，一边向周围哭喊着。
此时的杜献领已经忙完了所有的事，正开车往石家庄租住的房子走。时光匆匆，又忙碌了一年，终于可以回家和妻女团聚了。这时，急切的求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，顺着哭喊声寻去，他看到水中一个小孩两只手挣扎着在顺水漂流。
有孩子掉进了河里。杜献领顾不上想别的，迅速把车开到离河最近的地方，顾不上熄火，顾不上锁好车门，一边脱棉衣、鞋子一边往前跑，手机从兜里甩了出来，他根本没注意到。天气冷暖已经无关紧要，救人要紧。
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追赶着被河水冲走的弟弟，这时的杜献领已经听不到她的哭声。落水的孩子已经冲出去好远，他必须奋力追赶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一米，再一米，又一米，这时的河水冰冷刺骨，比起人的生命，冰冷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，他甚至感觉不到冷，只是一味地往身上用劲儿，此时他只有一个信念，那就是把落水的孩子救上来。
努力，再努力，杜献领终于追到了落水孩子附近，他伸出手去抱，结果河水的冲力太猛，他没能抱住。可他没有放弃，继续向前游去，又去抱，又没抱住。下游的河水流淌得越来越急，每一次他都拼尽全力地伸手去抱，但是每一次都失败，一次又一次，由于河水的冰冷和自身力气耗尽，他最终再没有一丝力气，和小男孩一起被急流吞没……
搜救了两天后，终于在沿河下游20多公里处发现了杜献领，可这时的他已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如河水一样冰冷的尸体。最让人感动的是，杜献领的两只胳膊以环抱的姿势定格在人们的眼前，或许，他已经抱住了那个落水的孩子，可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……
大年三十，当人们都在迎接新年到来之时，这里的悲声却一潮接着一潮，一浪接着一浪，环绕在石津干渠大桥的上空……
4
年仅56岁的杜献领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，离开了他的爱人和爱他的人。
2023年1月30日，正月初九，杜献领的骨灰从石家庄运回了邢台隆尧老家，村民们自发拉起横幅迎接英雄回家。杜献领家门口被乡亲贴上了“舍己救人彰显英雄本色，一生勤劳深怀善良忠厚”的挽联。
正月十一，救人英雄杜献领在亲人与乡亲的护送下，入土为安。
一个人温暖了两座城。杜献领的英勇精神永不谢幕，也从未走远。
作 者 闫岩
闫岩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河北文学院第十六届合同制作家。在《小说界》《作品》《长城》《时代文学》《芒种》《青春》等发表小说多篇，获第二届“孙犁文学奖”。著有长篇小说《蒲公英飞舞》《烂若光华》、小小说集《大爱无形》《天使的翅膀》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