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年来,全球化与数字技术的交织催生出文化传播的“地理转向”,国产剧作为重要的大众审美样式,亦逐步突破传统娱乐功能的审美边界,开始深度介入地方文化的空间再生产。从2022年《去有风的地方》引发的“大理现象”,2023《漫长的季节》对东北老工业城市的复兴再造,到2024年《我的阿勒泰》《日光之城》中对传统边疆叙事的拓展深化,电视剧已经成为重构地方文化认同、激活文化资本的重要力量。
国产剧创作对于城市文化的表达,常有赖于通过典型的文化符号建构一系列的视觉景观来实现,如古装历史剧《国色芳华》有意以洛阳“牡丹文化”为基点,通过“人、花、地”三重符号的互文建构,在视觉呈现与精神内核层面对传统文化的当代表达进行了有效尝试。作品中对于传统文化的应用不仅停留于唐式妆造、建筑、器物的拟仿复现,更在于以“牡丹”为隐喻,完成了对传统文化中“天人合一”哲学理念的当代阐释:通过女主何惟芳挣脱“闺阁赏花”的故事,将洛阳牡丹从文人雅士的审美对象转化为济世救人的实践工具。作品将传统的文化基因交织于现代肌理之中,凭借何惟芳坚强独立的创业故事,使得开放包容、兼收并蓄的洛阳文化得以传扬。
同时,进入新世纪后,中国城市的工业化发展趋于成熟与稳定,“中产阶级”这一工业社会的特有阶层开始成为电视剧创作的重要表现对象。伴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,工业社会的深层弊病开始显形,内卷化的生存焦虑、被规训的行为逻辑,使得生活在城市中的当代人疲态万千。《去有风的地方》将云南大理喻为逃离“996”的现代寓言,作品中大理的慢节奏生活与上海早高峰的蒙太奇对比尖锐且深刻。而伴随着散文诗化的缓慢叙事,作品《我的阿勒泰》借用4:3的全景画幅将新疆开阔的草原、雪山打造成了当代都市人群心灵游牧的寄居所。城市中产的生存焦虑、数字游民的身份困境赋予了“大理”“阿勒泰”等边疆城市脱嵌与暂离的文化意义,在“诗和远方”的情感感召之下,受众得以在边疆城市暂时脱离生活常轨,体验回归简单的期冀。
城市空间在电视剧叙事中还承担着多维度的表意功能,被叙事化的城市空间在剧中渐离单纯的概念意义,满含历史印记和社会情绪的城市空间凝结成时代切片,讲述着不同文化语境中的转型阵痛与先锋哲思。《漫长的季节》中东北老工业区的锈蚀管道,既是对现实城市客观的物理复现,更是集体记忆的创伤载体;而《人世间》中“光子片”的胡同更加具象地承载了东北工人的代际生活,从成长生活到改革拆迁,作品以饱满的情感将东北老城建构成“想象的共同体”,成为阐释当代中国人精神结构的隐喻性镜像。此外,城市叙事的能动性还多表现在类型作品之中,如《隐秘的角落》《无证之罪》等悬疑剧多以“小镇空间”为核心叙事载体,将社会症结、气候环境、人性弱点等有机融合,建构出极具代入感的悬疑氛围。
在媒介与城市文化的互动语境下,国产剧以独特的叙事语法建构着当代中国城市的精神图谱。电视剧文本中的城市不仅是故事的叙述空间,更是赋予了文化呈现、时代表达的象征意义。作品中那些虚实相生的城市景观,既折射出城市化进程中身份认同的迷思,也暗含着对传统与现代关系的审美协商。
作者系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